……我一手探入镜子中,镜子温润如玉,被我右手的温度灼烫得化开……右手伸入了镜中的世界,镜中的那只手从相似的地方朝我伸出。我捉住镜中自我的衣襟,连自己的衣襟也被那只手抓住了。我高声喊着:“我要出去,我要出去……”那只手滚烫,抓住衣襟也能烫着锁骨,烫着锁骨也能烫着脖子。热气蒸腾,自喉咙的气管汩汩而上,灼烧了口腔与鼻腔,让大脑陷入蒸汽的器皿。那是发烧的感觉,钢铁的齿轮被水蒸气啃噬,啮齿动物将胃酸倾倒在咬合的狭缝中,锈迹斑斑的大脑再也承受不住高温下的运作。人无时无刻不在思考,思考又让脑中的信息趋于有序,有序的背后是齿轮的工作。所以热气一旦浸润着大脑,人的思考就会出现矛盾。这就是我的现状,因为想逃脱镜子,因为在逃脱,所以热气灼烧,所以再难思考,最后恍惚中回神,镜中的我倒在地上,镜外的我也倒在地上;这就是我面临的困境,像想要追上乌龟的人,在距离临近时面对着无穷小数相加的难题……
……奇怪的姿势啊……跪坐在对方的身上,为她滴眼药水。我虔诚如受洗的教徒,照料折翅的天使,手中轻巧玲珑的眼药水瓶尖头处一滴浑圆的水滴淌流出来,不舍地挂在稀薄的空气中。她的瞳孔直勾勾看着眼药水的尖头,从她的视角看来,或许水滴因过于靠近而已经不太清晰。碟片样的瞳孔水墨样晕染,像机械的钟表结构,一层层折射着光芒。我挤压僵硬的小瓶,等垂挂的水滴一点点变大,凝聚成摇摇欲坠的挂件,清脆的响铃后,药水自然就落了进去。
(资料图)
她说:右眼。
我仍旧坐在她腹部,将另外一滴眼药水滴入她的右眼。眨眼,睫毛在再次张开眼皮时已蒙上一层水膜,像圈在拇指和食指间的泡泡。琳娜的右嘴角被扯动了一下,双目紧闭,眼珠咕噜滚动时,顶着眼皮如潮水般起起落落。
然后她说,还有左眼。
我说,左眼已经滴过了。
然后她说,右眼。
我说,好。
她的眼睛真亮,多看上一眼就能被深深吸引。黑色的瞳孔张弛似严谨的罗盘,清澈的眼白像有鱼在游动。石子,有没有石子?我焦急地往里面看去。没有,石子在岸边,泪水从上游之于下游,把精密的石头冲得发红,淤血样积在眼的两侧,眼皮一闭上就看不见了。眼白里满是水草,青蓝色,在游行。稍微看着久一些,才能找到一根水草在游动的痕迹。但就如幸运本是稍纵即逝的事情,如果抱着急功近利的心,就看不见了。
床铺上床单廉价,粗糙的枕头让我为她抱不平。不是宿舍,不是寝室,不是卧室,高耸的尖塔之顶,我们在两平方米的尖塔上。自由女神托举着胜利的火炬,精密的尖塔托举着朴素的床。有一种观点认为,这张床是整个画面中最为格格不入的,因为它批量生产。林立的高楼反射被云彩滤过一次的阳光,把所有的艳丽折射到聚光灯的目标上,那里是我们。她平躺,我跪坐。远处飞翔的鸟雀叼着虫,哺给窝中嗷嗷的鸟。我将眼药水一次次滴入她眼中,一次次滴入。她不厌倦,没有意识,闭上右眼后又睁开左眼,让我把眼药水滴在中央。
我怎么会拒绝呢。
口干舌燥,不知不觉已经微张着嘴很久了。到底有多久?我问眼药水瓶,它不知道,只能将一滴药水送入她的左眼。我看见井口,深深的直井中黑绿色的井水泛着白色的反光。药水从她眼睛正上方垂落,掉入汲水的桶。固定用的绳子忽然松开,那口满身锈迹的铁桶还是掉了下去,落了三秒,在水中激起水花,咕咚声沉闷地叠加,嗡嗡的。水井很快就满了,下面的鱼虾、海藻、青苔、虎鲸,一股脑从狭小的井口里喷涌,被挤在一起无法动弹。琳娜眨了眨眼,让药水再次送入眼睛的深处。
琳娜说:我要右眼。
沧海桑田并不用以形容海,而是比喻时间长久物是人非。口干舌燥的不适感愈发浓烈,然后她吻了我,吻完后我看了看周围。从悬在半空中的床上可以看见一座高楼上的停车场。车好老旧了,高楼也好压抑。太阳一次次轮回,东升西落。大自然仍然保留着充足的热情与最美的色调,只有人类的作物一天天枯萎。
我哭了,右手捏着眼药水瓶,移动到她的眼睛上。她也极力配合,眼球像是要伸出来,钻入窄小的药瓶,勾出一滴清爽的药水,再吃进眼皮中。眼皮像嘴一样,眼球只是舌头啊。我哭了,她并没有探出眼眶的眼球等待着药水。她又不是蛇,也没有被蛇毒侵袭过,怎么会让眼睛那样戏剧性地钻出来呢。
清凉的一滴,只要一滴就行了。她闭上眼的样子像在思考很多事情,但我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思考的。有什么好思考的啊。我也停止动作,保持跪坐的姿势,想发生了什么。思考能力退化了,再怎么作出竭力思考的样子都是无用的啊。琳娜笑了:我要,这次要左眼。
左眼还全是药水哦。
那,那要右眼。
我半个身子贴在她身上,右手两指按住她的上下眼皮。她张开一半嘴,期待地看着天。天和以前一样,没有变得像中药柜那样昏黄,也不更加清亮。山间的潭水比起天上的空气更接近她的眼睛。药水还没有滴下去,她已经微笑着说:那,下一次是左眼了呢。
我问,琳娜,会不会是这样,我们一开始这样做是为了守护全人类,但有一次眼药水的顺序滴错了,人类就灭亡了呢?
琳娜笑着摇摇头,不知道,如果这件事能让我们开心的话,去做就好了哦……
……一尾皎白的蛇在眩目如蓝紫色极光的夜空下,在一幢围墙后,盘着门边的野草,仰望着清新洗眼的天。紫色的云雾忽而变阿变,白蛇滋勒勒吐着蛇信子,朝拜样仰望着天空。镜头拉远又拉远,原来原野上是那样突兀的围墙,只一面断壁残垣,行为艺术般立着,门也像行为艺术家为了让作品不受蒙昧的众人非议添加的碎笔。最后的结果便是镜头不断拉远,紫色的山,蓝色的树木,当中棕褐色如亵渎物的一块不三不四的东西;最后的结果便是镜头拉近,看不见远山也看不见蓝树了,只有白蛇和极光,构成了曼妙的朝圣图……
我问那围墙到底是什么。玛尔塔马上纠正了对梦境的描述,说可能不是墙,也不在原野,梦境可能只发生在寝室里。黯淡的色调自上而下地铺着,对面的寝室一间间熄了灯,可见梦境的确是发生在深夜里的,这点对白天与黑夜尚未颠倒的人们都属显然。但这样的解释让梦境马上脱离了民俗幻想的阴影,聊斋的苍蝇被纤手一挥而去,招来的是弗洛伊德不怀好意的脸。弗洛伊德叫着,力比多,力比多。蛇仰着头,蛇就是玛尔塔;蛇对着天空吐舌,玛尔塔对着天空吐舌。天空代表一种澄澈的未来,北极的话有极光,我们的宿舍是见不到极光的。所以那不是极光,那是一种修饰,对未来或者天真幻想的隐喻,换而言之是一种有意识无意识的矫饰。
被修正的梦境中,玛尔塔仰望着天空。寝室的布景森严如张艺谋电影的阵仗,黑色长条的阴影一条条横贯了空气,被阳台外的清蓝色晕开来,像红墨水滴入蓝墨水的杯中,袅袅娜娜。弗洛伊德抱着伪善的面容,坐在仰望的她的对面,接连发问:
“你在对什么有欲望?”
“你的欲望有多强烈?”
“你儿时是否有过不好的体验?”
“你认为你的梦有哪些值得关注的元素?”
梦境不再能被抓住。我伸手要抓住从玛尔塔耳后冒出的梦,它反愈发利害地逃走。我抓到它了吗?刚才的触感是抓住了极滑之物,还是触碰到不存在实体的幻想?我看见它轻轻地滑走,飘渺地离开,竟找不出多少词语来修饰。
眼泪从玛尔塔的眼角落下。眼角是锐角,这让泪水的流下变得更加容易。我看,看,看着她面对弗洛伊德,似抓住救命稻草。他们的交谈声如蚊叫,像ASMR,催眠着身为第三者的我。什么时候成为第三者了呢?最开始难道不是我在聆听玛尔塔的梦吗?迷迷糊糊之中,我觉察可能现在依然在梦中。不知道第几层梦,一种不易觉察的第六感告诉我如果再在这层梦境中睡下,就真的再也醒不来了。
……泪水从眼角落在地上,叮咚。她跪在地面上,双手竭力支撑自己的重量,却渐渐化掉。她原来棱角分明的躯体忽而变成了蜡像,在高温炙热的烫烤下一层层蜕皮。这还是聊斋,还是蜕皮的画皮妖怪,只是每一层皮胶着在一块,看起来就像蜡泪学着泥石流的样,层层滑坡。
玛尔塔大声哭号:“我累了……好累……真的好累……好累……啊……救救我……”
她的头颅坠在地上,强大的冲击力和反冲力同时作用在那颗不堪一击的头颅上。头颅也化了,看不见头发的细缝,耳垂的洞,根根睫毛,再难分辨那就是玛尔塔。
她醒着的时候抱怨过累吗?她一日日地消沉,为自我折磨找着恰到好处的辩解。
(听我说,堕落是存在底线的,证明方法是:世界上人的数量是有限的,而堕落程度也是有限的,所以堕落存在底线。)
逐渐跨越白天和夜晚的边界线,她一点点把自己塞进永不能回头的夜里。我站在鬼门关外,望着她疲倦微笑的脸。她说,还可以再退后一步。白天和黑夜本不存在分界线,清晨与凌晨的分割也只随人心意,傍晚夜晚深夜半夜,无数种夜明明有所区别,区别却被玛尔塔一次次自我折磨给模糊了。还可以接着熬夜,伤身体但是遂人所愿。
唯一有明显界限的就是现实与梦。分不清现实与梦的只有局中人。现在我和她站在同一片空间,感受着这或许既非梦境又非现实的体感,想着神秘学和心理学之间的交叉。没有灯的深夜里,窗台的轮廓依旧是显然的。只是蛇到底是谁,弗洛伊德是谁,玛尔塔醒着时是什么样的,这些都已经分不清了。玛尔塔可能是从未难过过的人,也可以是意志消沉的人,甚而可以就是现在我所见的她。一种来自骰子和概率学的恶意把整个世界都分崩离析了,重组后的有几分是A世界有几分是B世界也不得而知。
……我紧紧握住她的手,希望能够分担她的坠落感……
……作为肉体的我在睡觉;我的大脑皮层酝酿着梦境;“我”卡在现实与梦境之中的夹缝。往上看是上面,往下看是下面,似乎唯有“我”与“我”所在的位置是没有大小的点。那种窒息感,千万人的目光所能到达之处,遍历着数轴和“现实-梦境”的模型,但其中任何一个点都是没有大小的……而“我”所在之处,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定义的点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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